我在阳台的窗户旁静静目睹了这一切。
我那小堂弟竟在车后排座下塞了几颗二踢脚,点燃后迅速飞奔而去。
二踢脚的威力远超我的想象,火花恰好炸到了油箱,伴随着一声巨响,卡宴的后部瞬间冒出浓密的烟雾。
小火苗迅速演变成熊熊大火。
我手心冒汗,正想着下去灭火,幸好物业及时赶到,用灭火器迅速将火扑灭。
等到火熄灭时,卡宴已被烧得面目全非。
所幸,没有人员伤亡,周围的车辆也未被波及。
小堂弟在火起之时早已逃回了我们这栋楼。
我看到物业正在录制视频取证,核实着车辆的信息。
被烧的那辆保时捷卡宴正停在我的车位上,看来他们很快就会上门询问。
我转过头,看到客厅里的小堂弟的父母——我的叔叔和婶婶,正在刷短视频乐不可支。
我的父母则忙碌于厨房,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场意外。
小堂弟回来了,他的小眼睛滴溜溜地扫视着周围的人,似乎意识到自己惹下了大麻烦,变得默不作声,悄悄挪到客厅的角落。
然后,他把口袋里的二踢脚全扔进垃圾桶,试图销毁证据。
等他走后,我迅速用隔热材料将垃圾包好,以防止安全隐患的发生。
小堂弟静静地坐在沙发上,像只没有羽毛的小鸡。
我看着他那副狼狈的样子,又好气又好笑。
我的那辆破车并不值钱,他当鞭炮时无人问津,但这次他炸了保时捷卡宴,后果可想而知,恐怕能让叔婶为此赔偿一生。
父母教不好的小孩,终究会有他人来替他们教。
今年我刚买了一辆二手丰田。
爸爸说提新车应该放鞭炮庆祝,我则拒绝了。
我们这儿的习俗是,刚提的新车周围要铺上一圈鞭炮,点燃后噼里啪啦响个不停,寓意着红红火火、消灾转运。
不过,这种做法已被认定为危险,现在也不提倡了。
而且,虽然我们小区老旧,却时常能看到好几辆豪车,我的车要放炮庆祝,实在有些丢人。
当时叔婶一家来家做客的时候,小堂弟正好听进了我的话。
从那时起,他就喜欢在我车子上扔鞭炮。
每当我抓到他,他总是笑得一脸憨厚,说是为了给我的新车庆祝。
叔叔婶婶听了,无不乐呵呵地说:“大宝真有礼貌,知道为堂哥的新车庆贺。”这话简直成了对我爸的无形指责,仿佛小堂弟只是出于好意。
对此,我无从追究,只能自认运气不佳。
过年这段时间,我的车胎补了四次,车漆也被鞭炮糟蹋得不成样子,真是一场无奈的修车之旅。
今天叔婶一家又来做客,远远地我瞧见小堂弟从口袋里掏出几个二踢脚,心里一紧,知道他又要捣蛋了。
为了不让他得逞,我急忙上楼,把车开走。
这是我家固定的车位,我的车一向在这儿安静地停着。
此刻,我决定暂时把车停到隔壁商场,虽然要多花点停车费,但总比让这个小恶魔来破坏的好。
我刚发动车子,就看见一辆闪亮的保时捷卡宴在我面前驶过。
这已经是它的第二圈,看样子是在找车位,而周围的车位早已被占满。
灵机一动,我想了个主意。
虽然我心里明白,二手丰田和保时捷卡宴外形差距如云泥之别,但对小堂弟来说,它们不过都是四个黑色轮子的车。
他只会认得我的停车位。
即便这次躲过去,以后也必定会遇到无数次的袭扰。
因此,这次就给他一个教训吧。
我摇下车窗,招呼卡宴的车主:“我正要出门,这个车位可以让给你。”车主面露喜色,迅速把车停了进去。
我开车出小区时,心里默默祈祷,希望卡宴车主买了车损险。
我以为小堂弟顶多也就炸坏了个轮胎、破坏点车漆,没想到没多долго,事情演变得如此严重。
内心紧张的我坐在餐桌旁,手足无措,反复思索这场事故与我无关,才稍微放松下来。
我爸妈忙碌了一上午,摆满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。
我妈端来一盘清蒸大黄鱼,笑容满面地说:“快好了,可以开饭了。”说完,便转身去厨房忙着准备水果拼盘。
叔叔放下手机,一筷子夹起鱼肚腩,口中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。
我微微一皱眉。
虽然我们两家关系亲近,但他们似乎对自己身分毫不在意。
叔叔是我爸爸的亲弟弟,按理来说,长兄还未入座,桌上不应有人先动筷子。
叔叔和婶婶都是本地人,明知道这个规矩,依旧肆意享用,仿佛一切都与他们无关。
等我爸妈脱下围裙入座时,桌上所有的菜肴早已被翻得一片狼藉。
显然,叔叔和婶婶完全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。
“我们大宝爱吃虾,多给他夹点。”
婶婶夹起蒜蓉开背虾,竟然一口气把12只都夹到了小堂弟的碗里。
小堂弟满嘴流油地喊着:“我还要鱿鱼!这些都是我的!”
他又抓起一盘鱿鱼,毫不留情地全倒进了碗里。
我爸无奈地笑了笑,说道:“哎呀,你哪吃得了那么多呀。
你堂哥也爱吃,给他留一点吧。”
小堂弟哼了一声,毫不客气地答:“我吃不了就倒掉!就不给他吃!”
我爸妈的脸色顿时微变,叔叔忙忙对着大家打圆场。
“小孩子无忌无忌哈!”
“我们大宝最懂事了,跟他哥哥开玩笑呢!”
“是不是啊,大宝?来,跟哥哥笑一下~”
小堂弟扯着嘴角做了个鬼脸,吐着舌头逗乐。
我心下愤怒,握紧了手。
我妈却按住了我的手,轻轻摇头,暗示我忍耐一时。
我叔叔婶婶独子,纵容得他过度,早已把他宠坏。
小堂弟从小顽皮,用我们当地的话来说,他就是个爱发火、相当讨厌的小孩子。
他在婴儿时,叔婶带他出去,必定要嚎啕大哭,非闹到回家不算完。
人们一提他,婶婶总是翻脸,直言“所有小孩都这样”。
小堂弟长大后,去我们叔婶家时,总是拿着竹竿赶人,边赶边大喊,
“穷鬼快滚!别来我家!穷鬼快滚!”
我心里暗想,小孩子哪里懂得贫富之别,叔叔到底是如何在背后货凡的?
每当我问我爸,他只会摇头叹气。
因为小堂弟不愿意让我们去他家拜年,所以叔叔和婶婶就带着孩子们来我家过年。
每年,我的父母总是认真准备丰盛的年夜饭。
小堂弟则常常只顾自己,爱吃的菜早早被他糟蹋光,完全不考虑他人。
今年更是让人无法忍受,他竟然用鞭炮炸我的车,这让我忍耐的底线几乎被触碰。
偏偏,我爸妈性格温和,认为亲戚之间应该和睦相处,对他们总是没有底线地包容。
我深吸一口气,刚准备伸手夹菜时,门铃却骤然响起,急促的声音打扰了我们。
物业的人来了。
我走去开门,站在门口的是三名物业工作人员,还有两名身穿制服的小区保安,五个人齐齐在我门前滞留。
为首的物业经理,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,探头问道:“楼下1单元左数第三个车位,是你们家的吗?我看登记在503户。”
我回答说就是。
听到动静,我爸妈也过来了,而叔叔婶婶却毫不关心,依旧在享用美味。
物业经理接着说道:“刚才我们接到报案,发生了一起车辆燃烧事故。
您家车位上的车油箱爆炸起火。”
我爸妈顿时大惊失色。
“什么?我们家的车烧了?这是什么情况?我们刚买的车,不可能自燃啊!”
“可能是被鞭炮引燃的。”物业经理冷静地回答。
“我们录下了燃烧的全过程,正在调取小区监控来查找嫌疑人。”他补充道。
当得知是鞭炮引起事故,我爸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小堂弟。
叔叔和婶婶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,赶紧放下筷子。
一时间,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。
我妈试探性地问:“侄儿,你是不是在哥哥的车位上放鞭炮了?”
婶婶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,冲我妈大声抗议:“大嫂,你别乱讲话!我们大宝最乖了,从不调皮捣蛋!”
她继续指责:“你凭什么冤屈我家孩子?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,快给大宝道歉!”
与婶婶的激烈反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,小堂弟却低着头,纹丝不动。
他的沉默,似乎在无声地承认着什么。
叔叔面带微笑,朝我们走来。
「哥,嫂子,别急着生气。」
「监控不是正在调试吗?我们等等看,肯定不是我家孩子闯的祸。」
「我已经教过他了,他保证不再犯错。
这次出门他甚至没带鞭炮。」
叔叔象征性地摸了摸小堂弟的口袋,里面空空如也。
我爸抹了一把脸,语气稍显坚定。
「当然了,大宝懂事,不会干出这么大的事。」
「你嫂子一时情急,问了句。
他们多包容。」
婶婶气势汹汹,冷冷一瞪眼,突然向我妈吼道:
「听见了吗?快去给大宝道歉!」
我转身去拉起垃圾袋,掏出二踢脚,摆在地板上。
「这是弟弟口袋里的鞭炮吧?你们要找的东西。」
我直视着叔叔婶婶,继续说道,
「刚才我看到弟弟急匆匆地跑进门,直接把兜里的鞭炮扔进垃圾桶里。」
我说完,眼神毫不退却。
叔叔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,婶婶的脸色霎时发白。
小堂弟尖声大叫起来:
「那不是我的!不是我的!」
「你这个穷鬼在冤枉我!我会打死你的!」
他愤怒地冲来,拼命踢我的腿。
此时,我妈怒火中烧,平日温柔的她仿佛化身为女超人,
一把抓住小堂弟的手臂,猛地将他推开半米远。
「再敢打我儿子的试试!!」
小堂弟立刻大声哭喊,喊着说好疼好疼!
婶婶眼睛里闪着怒火,箭一般冲到小堂弟面前,
「你敢碰我的大宝!我要告你们虐待儿童!!」
家里瞬间剑拔弩张,气氛紧绷。
就在这时,物业经理及时插了进来,
「都别吵了,监控文件已经传来了!」
物业经理用手机播放着监控视频,周围的人纷纷聚拢过来。
视频显示的是单元楼左侧摄像头拍下的画面,画面中一排车辆中,只有我的车位能够辨认,保时捷卡宴被旁边的车完全遮挡,根本看不见。
就在这时,镜头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。
我们屏息凝视,果然看到小堂弟偷偷摸摸地走到车位后面。
他先是四处张望,确认周围无人,接着竟然在后排座下塞了好几个二踢脚。
只见他弯身点燃,随后飞快地跑开。
而后,我在阳台窗户所目击的情景应验了。
车辆轰然一声,浓烟四起,紧接着就开始缓缓燃烧。
此时我爸妈刚听说车辆燃烧并没有感同身受,而如今亲眼见到火焰吞噬的惨状,爸的额头顿时渗出冷汗,妈则惊恐地捂住了嘴。
我试图观察叔叔和婶婶的反应,却发现婶婶早已退到了沙发一侧,正安抚着小堂弟,轻声说着:「别哭别哭,他们只是吓唬你而已。」
她附和着小堂弟:「我们的宝贝一直待在妈妈身边,没去其他地方。」
然后婶婶愤愤地说道:「如果他们再冤屈你,妈妈就让他们后悔!」
小堂弟愤怒地挥舞着小拳头,大声喊着:「打死他们!打死他们!」
我无法置信,眼前铁证如山,竟然被婶婶如此掩耳盗铃。
她真以为小堂弟的恶行能就此逃避责任吗?
回想刚才目睹火灾时的冷汗,我此刻竟然感到了一丝庆幸,因为我并没有遭受财产损失。
这起事故将彻底揭露叔叔婶婶真实的嘴脸。
叔叔神情紧张地问物业经理:「周围的车有受损吗?」
物业经理回答:「没有,只有你们车位上的车烧了。」
叔叔听后松了一口气,脸上露出解脱的神情。
我爸急切地要下楼,「让一让,我们得去看看车子。」
没想到,叔叔急忙拉住我爸的胳膊,辩解着:「我们先说好,大宝不是故意的,他只是个孩子。」我爸目瞪口呆,惊怒交加。
「现在是怎样的情况,你还想着推卸责任?」他怒斥。
叔叔急切地说:「肯定要叫保险公司来定损,一切走程序!」我爸虽然心中有所不满,但还是顾及到叔叔的面子,并没有将话说得太明白。
我可不想宽容他。
在物业保安面前,我声音抑扬顿挫地说道:“呵,弟弟每天用鞭炮炸我的车,过年期间我就修了四次胎!”
“他偏偏盯着我的车位来炸,还说不是故意的?”
“这次可算翻车了,我就等着看看你们怎么收拾这烂摊子!”
叔叔怒目而视,指着我的鼻子:“你怎么能这样跟长辈说话?”
“哥,嫂子,不是我说,这孩子得好好教训一番,真是没大没小!”
“如果你们买了车损险当然可以报,没买就算你们倒霉!”我爸拉着我,细声劝我别再说了。
但小堂弟用鞭炮炸了车,叔叔婶婶仍然是一副不屑的态度,我老实的爸妈也感到气愤,纷纷摆起冷脸。
物业和保安本来是公事公办,看到这场面不催促,反而围在门口看热闹。
我妈第一个反应过来:“你什么意思?保险公司不理的话,你们也不赔偿?”
一提到赔偿,在场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。
装鸵鸟的婶婶也用期待的目光盯着叔叔。
叔叔冷冷一哼:“就你那破车,修车费都够买一辆新的了!”
“我最多赔偿一万块,再多就别提了!”我爸妈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,物业的表情更加精彩。
他们彼此对视,小声议论:“那还是破车吗?”
“一万块买个车标都不够吧!”
“真没白来……”
但是对峙中的爸妈和叔婶明显没有察觉到这些。
我爸咬牙切齿地说:“李志远,你现在发达了,捞了不少油水,难道就用一万块钱了事,让你亲哥吞下这个?”
“赔偿多少由我们来决定。
平平,告诉他至少要多少!”
我被cue到,拿出手机查了一下保时捷卡宴的市场价。
“呃……大概一百万吧。” 说完,这句话在空气中回荡,久久没有回应。
在场的所有人瞬间石化。
婶婶发出尖锐的爆鸣:“一百万?你疯了吧!”
叔叔扶额摇头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同情,望向我们的目光似乎在说这场风波会愈演愈烈。
我父母的脸上写满了困惑,他们的目光在我和叔叔婶婶之间游走。
小堂弟虽然不理解100万的意思,却敏锐地觉察到局势的变化,意识到如今父母占了理。
他雀跃地跳下沙发,跑到叔叔身后,得意洋洋地向我示威。
叔叔从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,“哥,我知道你家经济有困难,但也不该坑亲兄弟呀。”
“我就说嘛,大侄子分明知道车会被炸,天天停在那里,原来是在等着我呢!”
婶婶的语气满是厌恶。
“志远,我早就提醒你不要跟穷亲戚来往,现在可好,真是被坑惨了吧!”小堂弟兴奋地帮腔。
“破车!连我爸的手表都比不上!” “穷鬼,闭嘴!” 叔叔一家如此看待我们,令我始料未及。
父亲的怒火被点燃,气得双腿微微颤抖,脖子上的青筋暴露无遗。
我的父亲沉声说道,叔叔一家富裕了,却也忘了本。
回想当年,爷爷在化工厂工作,退休后空出一个职位。
原本厂里打算聘用父亲,因为他拥有本科学历。
可是,父亲自找了工作,将这个机会让给了中专学历的叔叔。
没想到,叔叔后来运气不错,接连多个领导因病退休,他迅速升任采购部长。
这可是一份lucrative的工作,不仅能从供应商口中捞好处,还能压低手下的奖金。
不久之后,叔叔便买了车、购置了学区房,但与婶婶却长时间没有孩子。
我们的家庭原本也算过得去,然而时运不济,疫情之后父亲的单位倒闭。
年过五十的他难以再找到工作,只能打零工维生。
刚刚毕业的我,虽然囊中羞涩,却购得一辆二手丰田作为代步工具。
叔叔常常在这车的贬值上取笑我。
多次我忍无可忍,父亲却总是劝我,要与叔叔保持良好关系。
他如今身为部长,将来若有困难,或许能求得他的帮助。
在小县城,亲戚朋友就是一张人脉网,你帮我,我辅你,大家抱团取暖。
然而,尽管我们生活困顿,从未想过要敲他的竹杠。
叔叔一家如同防备入侵者般,警惕得让人觉得自己似乎是寄生虫一般。
没想到,小堂弟放鞭炮炸车的举动,彻底点燃了两家的矛盾。
不远处,我却像无事发生一样,冷静地观察着局面。
再抬眼望向公价,我重复强调道:“没错,就是100万。”
叔叔怒极反笑,似乎不再掩饰他的轻蔑。
“哈哈,有病不可怕,穷病才可怕!你倒是给我解释,一辆二手丰田怎么能定损到100万!”
此时,物业经理也被这一幕惊醒,连忙说道:“丰田?我什么时候说过被烧的车是丰田?”
“是保时捷卡宴啊!!”
这一句话宛若响亮的雷霆炸响,令叔叔婶婶立刻哑口无言,众人也不再争论,纷纷下楼而去。
我的车位上,赫然停着一辆烧得面目全非的保时捷卡宴。
眼见此情此景,原本高高在上的叔叔婶婶瞬间慌了神。
叔叔满脸错愕地问我爸:“哥,这停车位不还是你家的吗?别的车怎么能停在这里?”
我爸也愣了一下,“这……我不知道啊。”他转过头来询问我:“平平,你的车停哪儿了?”
我无奈耸耸肩。
这可怪不了我,毕竟我从不曾明确说过我的车停在特定的车位上。
物业一旦查到停车位注册在我家名下,就自然而然假定被烧的是我的车。
随后,卡宴的车主闻讯赶来,看到自己爱车的惨状,气得火冒三丈:“是谁炸了我的车,我绝不饶他!”
他在人群中一眼认出我,疑惑地问:“嘿,这不是把车位留给我的小兄弟吗,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所谓亲戚就是如此紧密相连,叔叔婶婶立刻意识到我背后动了手脚。
婶婶喘着气,声音微微颤抖,急切地问我:“你,快解释,怎么回事?”
我拍了拍脑袋,无奈道:“哦,我去商场买东西,结果忘记把车开回来了!”
婶婶显然不太相信,反问道:“你去买东西,东西也带不回来?”
我嘴上说着意外,却难掩内心的得意。
我爸妈了解事情的真相后,不再感到紧张,甚至我妈忍不住轻声笑了。
卡宴车主看着监控视频和燃烧的画面,脸色越来越阴沉。
铁证如山,即便任叔叔婶婶再如何辩解,也无法改变事实。
叔叔对我们毫不留情,但面对卡宴车主却显得颇为畏缩。
“都是误会,都是误会!”他急忙辩解道。
“孩子年纪小,不懂事,玩鞭炮太随意了,您看,保险公司能给赔偿吗?”
卡宴车主转头瞄准了小堂弟,目光如炬,“这是你家孩子吗?敢往别人车底下塞鞭炮?今天炸了车,明天就敢杀人放火!”
我不禁想起,小堂弟出生至今,仿佛这是他第一次被如此严厉地指责。
他吓得呆住,抱着婶婶的袖子,浑身发抖。
婶婶赶紧把孩子护在身后,不满地嘟囔着。
“哎呀,孩子懂什么,他不是故意的嘛。”
“哥,嫂子,快帮帮忙啊!谁让你们把车停在我们家车位上的,害了别人!”
我爸妈通常提倡和气生财,大事小事都能轻松化解。
但此时的争吵,让他们意识到了叔婶的真面目,于是选择冷眼旁观。
我决定出面解释。
“婶婶,您这话未免太偏颇了。
我怎么可能想要伤害别人呢?虽然小堂弟炸了我车七八次,从除夕到现在,但我相信叔叔会教好孩子,绝不会再让他犯错,所以我才好心借出车位。”
话未说完,婶婶就急了,想要打断我。
“哪有七八次!就几次而已!”
“别信这小孩的话,我家大宝原本要炸他哥哥的车,没想搞砸了——”
卡宴车主的眼睛瞪大了,似乎有些震惊,“没想到还是个惯犯啊!”
“算了,今天谁都别想走。
我不仅要报保险,还要报警!小孩不受刑事责任,但你们父母对孩子的纵容,我会告你们故意损害他人财产罪!”
「不不不不不!」
叔叔和婶婶变成了超级扩音器,一高一低地起了争执。
「您千万别报警,我一定会好好管教孩子!」
「大宝,快过来跟叔叔道歉!」
他们一边谄媚地笑着,一边不断地弯腰行礼。
婶婶拉着小堂弟的手,急切地催促他向卡宴车主道歉。
小堂弟的脸涨得通红,突然一把甩开婶婶的手!
他像是一颗脱缰的小炮弹,直冲卡宴车主而去。
重重撞上他的侧腰,双手猛地一推,让卡宴车主踉跄后退。
小堂弟高声尖叫,
「你冤枉我!我要打死你!!」
「我妈说了,不是我干的,冤枉我的人都得打死!!」
他发出尖锐的叫声,拼命踢着卡宴车主的腿。
婶婶脸色大变,慌忙抱起小堂弟。
原本优雅的卡宴车主,此刻西装裤上满是鞋印,头发乱糟糟的,脸色因震惊而苍白。
他连退几步,愤怒地拨打电话。
眼看事情无可挽回,婶婶的下唇开始瑟瑟发抖,训斥起小堂弟来。
「大宝!你怎么能打人呢?妈妈是怎么教你的!」
小堂弟昂起头,坚定地说:
「妈妈说冤枉我的人都要打死!」
「他冤枉我,他就是坏蛋!我要打死他!!」
婶婶对小堂弟的纵容终于自食其果,我忍不住冷笑一声。
在一旁看热闹的物业管理人员也难掩笑意。
小堂弟的这一番作妖,算是将他爸妈的行为反噬,实在令人痛快。
向来好面子的叔叔此时的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。
婶婶不顾全家的面子,依旧搂着小堂弟教训。
「不可以打人!现在是你做错了,快向叔叔道歉!」
「你得说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,求叔叔原谅我!!」
小堂弟愣住了,呆呆地望着婶婶。
接着,他挣脱婶婶的怀抱,俯身脱下一只鞋,
用力将鞋子甩到婶婶的脸上!
「你也冤枉我!你也是坏蛋!」
「打死你!打死你!」
婶婶被这一下打得眼冒金星,站立不稳,跪在地上。
小堂弟脱下另一只鞋,按住婶婶的头,一次又一次地猛烈砸向她的太阳穴。
瞬间,场面失控,周围的人纷纷上前拉开小堂弟。
小堂弟手中的鞋被快速抽走,叔叔怒火中烧,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。
小堂弟像风中的落叶,重重摔倒在地。
“熊孩子,敢打你妈!你反了天了!”叔叔怒不可遏,挡在婶婶面前,抓住小堂弟的头发将他拽起,挥动着他强壮的大手,左一下右一下地狠揍小堂弟的脸。
狠劲毫不留情,几下下来,小堂弟的脸颊立刻肿了起来。
他尖叫着、哭闹着,但在叔叔的控制下无处可逃。
哭得撕心裂肺时,他再一次遭到巴掌的轰击,牙床被狠狠击打,痛苦地张嘴吐出几颗乳牙,鲜血直流。
婶婶捂着太阳穴站起身,她心疼小堂弟的遭遇,又有满腔愤怒,只能默默地转过脸去。
叔叔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在小堂弟身上,怒吼道:“让你打你妈!让你炸车!不认识的车居然敢乱炸,你他妈想死吗这个愚蠢的小孩!”
他一阵猛打,直到手麻了,才将小堂弟扔到一旁。
小堂弟哭得声嘶力竭,然而无人在意他的哀嚎。
此时,卡宴的车主大声制止了这场闹剧:“保险公司和警察马上就到了!我就等保险公司认定是人为还是意外,该赔的赔,该抓的抓!”
我的妈不太懂车险,问我人为还是意外的不同影响。
我给她解释,“如果保险公司判定为意外事故,保险公司会全额赔偿。
如果认定为人为,保险公司理赔的金额会大幅减少,车主必须和肇事者协商赔偿,严重的话还会面临起诉。”
我妈轻声“哦”了一声,接着说:“现在有监控,你也能作证车子经常被炸。
应该会被判定成人为吧。”我刚想点头,突然看到叔叔耳朵微微动了动,转身朝我走来。
他拉拢起我们一家,拱了拱手,强颜欢笑道:“哥,嫂子,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吧。
我们两家关系那么亲密,现在闹到外人面前,应该一致对外,是不是?”叔叔满脸愁苦,手掌上还沾着打儿子时溅上的鲜血。
坦白说,我对他不满已久,心中几次想跟他算账。
然而,今天的事态发展让我心中一阵忐忑。
毕竟,我是那位主动把车位让给卡宴车主,留了个让人下手的机会。
要是将叔叔婶婶逼得太紧,他们抓住这一点不放,那可就麻烦了,连累到我都不好。
看他一家此刻的神情,真是危机四伏,做什么都有可能。
我犹豫着该如何开口。
反倒是我爸担起了讽刺的重任。
他一脸不以为然地说道:“谁跟你是一家人啊?” “跟我们这种穷亲戚走得太近,以后可要吃亏!”叔叔的面色瞬间由红转白,强撑着情绪。
“哎呀,我老婆只是一时说错,我并没有那个意思。”叔叔试图缓和气氛。
“现在情况特殊,大侄子,你就给我一个面子,说你弟弟是无心之过,这样保险公司就能全额赔偿,大家都能高高兴兴。
否则,我们可赔不起,还得找你家借钱,真是得不偿失,不是吗?”
我妈翻了个白眼,毫不客气地回道:“你尽管来借,又没说要借给你!”我爸妈夫唱夫随,直接将叔叔的话堵在喉咙里,令我对他们的反击力刮目相看。
叔叔尴尬地站在那儿,婶婶走到他身旁。
此刻的她显得更加狼狈,原本精致的妆容已然花落,盘发也散乱不堪。
她不再强势,反而对叔叔嗔怪:“你可真是,求人办事连点情意都不表示。”
“光说不练,人家怎么可能听你的。”她一边说着,一边掏出手机,打开了手机银行。
我瞥了小堂弟一眼,他因为过于惊吓正趴在地上呕吐,午餐全都吐了出来。
往常他一哭,所有人都会围着他转,安慰他。
因此,他只会通过哭来引起大人的注意。
可如今没人理会他,他看起来无所适从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不知道他是否感受到,相比于他,父母更在乎的是钱。
婶婶一边查着余额,一边对我说道:“大侄子,刚刚婶婶说的话有些过了,婶婶向你们一家道歉。”
“我的活期账户里还有10万块,我都可以转给你,拿着这钱买辆好车。”帮你弟弟说句话,求你这一次吧,拜托你了!我明白了,看来是卡宴车主不好说话,让我来背这个锅。
我扫了一眼银行卡的余额,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「婶婶,你的算账能力也太差了,这才5万呢。」她惊讶地转头,怒视着叔叔。
叔叔缩着脖子,小声嘟囔:“昨天和赵局长他们喝酒,喝多了……”
婶婶一直取笑我们家穷,眼下却拿不出钱来,显得有些难堪。
她果断扭住叔叔的胳膊,摘下了他的大金表。
「不够就用这块表来凑,这表很保值!」叔叔没敢反抗,却低声说道:「这表我还没还完分期呢……」
她硬要把这些财物塞给我们,我爸却严词拒绝:「别说了,什么都没用。」
「我们就是实事求是,让保险公司评定该如何赔偿,耐心等着走程序吧。」叔叔听了立刻急了,抓着我爸,双膝几乎就要跪下。
我爸拉住他,叔叔闷闷不乐地求我爸:「哥,你可是我亲哥!」
「你问心无愧,我以前求过你吗?这次就求你帮我一次,你的心怎么这么硬啊!」
「你之前求我的时候,我可都是答应过你的!」我爸深吸了一口气,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。
叔叔根本不知道,其实我爸已经帮过他无数次。
叔叔这几年做采购部长,既吃着供应商的回扣,又克扣工人的奖金,挣了不少油水。
关于他的举报信如雨后春笋般冒出。
厂里的高层领导,很多都是当年爷爷同事的后代。
我爸从小品学兼优,爷爷常带他和同事们交往,因此和他们有些交情。
一些高层来找我爸,提及叔叔的处境。
我爸四处送礼,求人保住叔叔的职位。
恰好那时我爸刚失业,家里的情况本就不太宽裕。
他甚至变卖了一生收藏的字画,拼命送钱出力,替叔叔保住了工作。
为此,我的家庭爆发了无数次争执。
我妈总是质问我爸:“到底是你兄弟重要,还是这个家重要?”
我爸低下头,似乎意识到理亏,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:“我是他的亲哥,我不帮他,谁来帮他……”
对叔叔的愤恨在我心中不断滋长。
我清楚地记得,那次我爸唯一一次求他时,叔叔是如何毫不留情地让他颜面尽失。
研究生毕业后,面对不理想的就业形势,我爸带着礼品上门,恳求叔叔为我安排一份工作。
坐在办公桌后,叔叔的脸上流露出为难:“厂里确实在招聘,但名额有限。”
“我并不是不想帮你,只是大侄子的履历太不理想。”
“他的硕士学校不过是个普通的211,不符合我们的录用标准。”
我爸听了怎么也不敢相信:“志远,你当年只有中专学历,我还是把你弄进来的。”
叔叔叹了口气:“那是过去的事,现在情况不同。”
“我直说了,如今的大学生和研究生不值钱,随便一抓一大把。
别看我们厂不出名,想进来的人可是挤破头呢!大侄子既没有学历优势,也没有工作经验,我凭什么要他而不要别人?”
听出叔叔话中的含义,我爸忍不住咬牙:“你就直说吧,要给多少才能帮这个忙?”
叔叔哈哈大笑:“哥,你还是这么直白。”
“我听说你家在市区新买了套房子,那片地段最近升值很快,有空带我去看看吧?”
我爸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。
那是为我准备的婚房,爸妈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积蓄也全都付了房子的首付。
回到家后,我爸沉默了很久。
又要去找叔叔买好酒了。
我忍不住插嘴:“爸,我能自己找到工作,我们不必求他了!”
我爸安慰我:“别担心,叔叔只是开玩笑,他不会真想要我们的房子。
爸再去求他,给你安排个轻松的工作。”
心里的怒火燃烧,我连夜投递简历并约好了面试,最终在离家一百公里外的城市找到了工作。
买下这辆二手丰田车,也是为了在父母需要时,能及时赶到他们身边。
这么多年来,我隐忍退让。
如果叔叔能良心发现,今天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。
我心思急转,灵机一动,想到了一个办法。
我推开婶婶递过来的大金表,带着微笑说道:“叔叔,婶婶,何必这么见外?”
“亲戚的忙我们肯定会帮忙,我们可不是那种无情的人哦。”
“我去找卡宴的车主聊聊。
这块表我不需要,钱我会收下,就当是小堂弟炸车的修理费。”
婶婶的眼中闪烁着感激,不停向我道谢。
我妈虽不情愿,正要阻止我时,我爸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“没事,我相信平平的判断。”
“你想做什么都可以,天塌下来有我顶着。”
我走向卡宴的车主,礼貌地开口:“先生,您贵姓?”
卡宴的车主没有什么好脸色,冷冷回应:“我姓张。”
我简洁地表达了对他遭遇的不幸的关心,也对叔叔婶婶一家作出的行为表示谴责。
随后我直入主题:“张老师,您买的车损险在爆炸责任方面是如何划分的?”
“我之前查过,鞭炮引起的车辆燃烧,可以要求保险公司全额赔偿,只需要准备三样材料。”
“第一是车辆燃烧的视频,物业拍的已经很细致了。”第二是火灾事故的证明。
我们的小区监控录像能清晰还原事发经过。
第三则是110的出警记录,刚好你也报过警,可以请民警在记录上注明事故的原因。
拥有这些材料,就能要求保险公司进行赔付,保险公司随后会代位追偿,由相关机构提起诉讼向肇事者追讨欠款,这样既省时又省力,过年了,谁都不想惹上官司。
若保险公司不愿意,你可以威胁他们说会向银保监投诉,他们自然不敢找借口糊弄。
卡宴的车主认真地听着,与我核对车损险的详细条款。
庆幸的是,他的车损险是最高档的,完全能够按照我说的方式来处理。
出于对未来的考量,我在往昔也为小堂弟误炸我车的情况准备过后路。
卡宴车主心里有了底,对我的态度显得缓和许多。
“小兄弟,你看你是个明白人。”他说,“有这样的亲戚,你也不容易。”我使劲地点头,二人的默契在空气中流动。
卡宴车主继续说道:“保险公司肯定不愿意全额赔偿。
原本我不打算太在意这些钱,但那个孩子实在是让我心烦!我希望他们为此付出代价!”他说完,转头望向我,“你能配合我,待会儿业务员来了帮我讲讲道理,能多赔一点就是一点。”
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:“没问题,张老师,交给我!”
他提醒我:“记得在定损时要求使用原厂配件,这样能赔得更多!”
警车很快赶到了,民警了解事情经过后,出具了出警记录。
保险公司的人员姗姗来迟,业务员刚开始试图推脱。
面对我们的讲理与坚持,业务员终于屈服。
赔款经过一番谈判,最终也达成了共识。
卡宴的车主得意洋洋地打车离开,仿佛这一切都见怪不怪。
叔叔和婶婶的心情也如晴空万里,但他们万万没想到,这只是噩梦的开端。
保险公司迅速对他们提起诉讼,逼迫他们偿还欠款,无论他们寻求谁的帮助都无济于事。
回头看,叔叔和婶婶其实有无数机会逃离这个悲剧,但他们偏偏一次次地精准回避、跳入深渊。
而小堂弟在其中八分功劳,他成功将自己的父母从富翁变成了负翁。
就在我以为这一切是我们两家的终点时,叔叔竟然拿着欠款通知单找上了门。
“李志高,你的儿子真把我害惨了!”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恨。
“你们还敢说自己不是没有良心的亲戚,我看你们一家都是狼心狗肺!”那时我正窝在屋里玩游戏,妈妈则在认真刷短视频。
我们急忙跑到门口,看到爸爸穿着粉色围裙,手握锅铲,面无表情地与叔叔对峙。
“所以呢?”爸爸冷静地问。
叔叔气急败坏地把通知单甩在他围裙上,“你还有脸问!”
他的怒火难以遏制,“你儿子当初答应我们的事,转头就帮外人欺负我们!今天你至少得给我50万,要不然我就去你儿子单位闹,叫他背上老赖之子的名声,看哪个单位还敢要他!”
我妈顿时吓得发抖,我握住她的手,发现她的手冰冷如冰。
叔叔心机重重,直戳父母的软肋,而我正是他们的软肋。
然而,爸爸尽管一辈子老实,今天却没有选择退缩。
他放下锅铲,镇定自若地说:“等着吧。”说完,他推开叔叔下了楼,片刻后重新走上来,怀里抱着一瓶老窖酒。
爸爸端着酒瓶,眼神中泛起一阵浓浓的怀旧。
这是爸爸临终前留给我的遗物。
他曾说,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我们兄弟成家立业,家庭幸福。
他在临终前把这瓶酒托付给我,叮嘱等我们都有了孩子,再一起开酒庆祝。
可大宝出生之后,我却怎么也找不到这瓶酒。
刚才我去地下室,意外地一眼就看到了它。
我喃喃自语,或许爸爸也觉得,时机到了。
我把酒当着众人的面摔得粉碎,酒液四溅,浸湿了我的全身。
此刻的我,面目冷酷,宛如一个陌生人。
“兄弟情义,就像这酒,从今往后,恩断义绝!”我厉声宣告。
“李志远,想怎么闹就怎么闹。
我们从此不再是亲人,我绝不会再心软!”
叔叔愣住,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恐惧。
“哥……”他试图呼喊,但随即被讥讽替代。
“哈哈,你算什么东西!”
“我最恨的人就是你!你以为你把一切都让给我,我就该感激你?根本不需要,那本来就是我的!”我怒火中烧,“今天的绝交,今后你会有的是后悔的日子!”
叔叔怒火中烧,转身冲下楼去。
此时的爸爸,早已沉默了好几天,今天的愤怒让他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,虚弱地坐在椅子上。
我逐渐明白,他一直在思索着妈妈曾问过的那个问题:“你认为,兄弟,更重要,还是这个家?”
最终,他作出了选择,而这个选择比我想象中艰难得多。
我第一次认识到,父亲对叔叔的容忍,背后不止是他性格的老实,更是一种深厚的情感。
我是独生子,无法体会那种复杂的情感。
尽管叔叔言辞激烈,却没有在我工作单位闹事,毕竟他自己也在艰难维生。
我回头看向客厅,只见小堂弟的父母——我的叔叔和婶婶正坐在沙发上,津津有味地刷着短视频,笑得不亦乐乎。
为了偿还保险公司的债务,他们不得不卖掉了车,还卖掉了学区房。
小堂弟正处于小学入学的关键期,没有学区房,他失去了进入重点小学的资格,只能进入一所声誉平平的民办小学。
出乎意料的是,化工厂给了我父亲一个采购部长的职位。
他管理经验丰富,人品也备受信赖。
上任后,他彻底改革了叔叔留下的陈规,满怀干劲地表示,55岁正是奋斗的最佳时机。
随着家庭环境的变迁,叔叔一家搬回了爷爷位于农村的老房子,他们再也没有来我家过年。
我偶尔遇到小堂弟,他的变化让我心疼。
他变得异常沉默,总是躲躲闪闪,不敢与人交谈。
后来得知,他的心理出现了问题,没能考上高中,只能选择较低层次的中专。
父亲曾提议要为我安排一份轻松的工作,但我却拒绝了。
这让我意识到,自己必须在大城市开辟新的天地。
我亲眼目睹了父辈寄予的期望,如今却被同样的人情所困。
小县城对我而言,不再是退路,而是绝境。
我的未来,还得靠自己去拼搏,向任何人求助,注定无济于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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